翁美姬．(MegiWeng) 2021-07-07
我鄉下阿嬤是家裡的御用大廚，阿嬤和叔叔同住，料理全家人三餐。走進阿嬤灶咖，飯桌上總是擺著一道道煮好的料理，一定有魚、有肉、有蔬菜，還有一鍋湯。 每一道料理都是堆得尖尖滿滿的，隨時迎接每個『巴豆妖』的家人把它剷平。
阿嬤的湯有個特色，就是料永遠比湯多，尤其是燉排骨湯，得先消滅排骨，才能喝到湯。後來，我在飯店工作時，餐廳推出台菜料理，看到所謂古早味的懷舊台菜料理，其實就是阿嬤飯桌上熟悉的菜色，原來我的阿嬤也是家裡的總鋪師。
如何製作豬血糕這種食物，我第一次不是在電視看到的，是阿嬤的日常。鄉下有養雞，我不敢碰雞，但阿嬤像「老鷹抓小雞」般容易，隨便靠近抓一隻出來。阿嬤用俐落刀法在雞脖子劃一刀，用這些雞血加入米裡，拿去蒸熟，就可以做成血糕。血糕只是順便加工一下不浪費，雞才是重點。所以，白斬雞是飯桌上最常出現的食物，沾蔥蒜醬油的古早味吃法。
過年的時候，阿嬤會炊粿，也會做紅龜粿、草粿，做粿用的木製模具，在阿嬤菜櫥裡是必備。到了端午節前，就會開始洗粽葉、曬粽葉，備料開始包粽子。除了肉粽，也包了小巧的純肉鬆粽，是阿嬤給孫子們的創意粽。
每到夏天竹筍盛產時節，自家菜園有很多竹筍可以採收，就是阿嬤展現刀法俐落的時機。一條條竹筍，依部位不同分類，切成不同的大小，多到用洗澡的大鐵盆來分裝。凡是有盛產的蔬菜食材，就用大甕來醃製，這又是一種先人保存食物的智慧。
小時候(1980那年代)看阿嬤處理和製作這麼多食物，我只是在前埕庭院玩耍時，看到阿嬤忙進忙出準備的身影，從沒有問，也沒有學，如今都失傳了。阿嬤的傳統廚藝是如此渾然天成，讓我誤以為天底下的每個阿嬤、阿母、阿姨們，都會這些手藝和技能。但阿母是都市囝仔，不會這些。
不只阿嬤厲害，阿公也身懷絕技。
我一直以為阿嬤家的竹掃把和編織竹籠是外面買的，其實也是阿公自己做的。有回在前埕庭院看阿公扛回了幾支竹子，先砍掉支節後，開始剖片，把竹子變成無數等寬距離的長條狀，接著將竹片踩在腳下，從一個中心點開始交叉編織，過沒多久，就編織成一個立體的竹籠，可以抓魚用，簡直是現場傳統工藝的達人秀。
我的阿公阿嬤在幾年前，都已經仙逝了。我的小孩要稱呼他們阿祖，每次看小孩和他的阿公阿嬤互動時，也會喚起我的童年生活記憶。如今在電視看到傳統的廚藝和工藝，讓採訪主持人嘖嘖稱奇，但在阿公阿嬤的年代，只是基本的技巧，自給自主的生活方式，也是甘苦樸實生活的寫照。這些不只是懷舊的味道或傳承的技藝，還有對故人無限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