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翁美姬．(MegiWeng) 2009-6-21

昨晚睡前跟媽媽閒聊，回想起我在小學階段裡所發生最不愉快的事情。這是我第一次告訴媽媽。我是八歲才讀小學的，在1988年當了小學一年級的新生，就讀於嘉義市的國小。(這是一所日據時代就存在的小學，當時的校舍都很舊，如今已改造的”面目全非”，我只能在畢業紀念冊裡找尋那昔日熟悉的校園風貌)。

回想起自己的小學生活(1988-1993年)，真的是呆呆的，每次上學起床都特別吃力，在學校裡到底學了些什麼，老實說也沒什麼印象。但對於老師們跟我們互動的樣子，卻是特別的深刻；有正面的深刻，也有負面的深刻。

「施比受更有福」的好老師

正面的深刻，是我小學五六年級的賴老師，她最常的兩句話：「灑掃應對」與「施比受更有福」。這些話每天都說，且說上好幾次，因為賴老師是總覺得我們很散漫(是很符合我們沒錯)，她是我們的班導師，每天一定會遇到。小學生哪知道什麼是「灑掃應對」、「施比受更有福」。但每天聽聽聽，真的會「潛移默化」，這是在小學時影響我最深的話。雖然賴老師也會體罰學生，但是她仍得到我們學生對她的尊敬，每次賴老師在修理完我們之後，她都會語重心長的說「愛之深，責之切」。

不分青紅皂白的巫婆老師

然而，負面的深刻，是我小學一年級的老師。我不是記恨或是報仇，而是將心比心，希望不要有人像我的老師一樣，帶給人家的是陰影。「老師」這兩個字，不管是其言行舉止與專業知識，應該是要受人尊重的，但是，也許跟大部份人的經驗一樣，不全然是這樣。

我小一的老師，她年紀好大了，在我小學畢業紀念冊裡看不到她的照片，因為她在我畢業前已經退休了。老師身型高大、一頭白髮、皮膚皺紋，且愛戴著大草帽，現在想起來，其造型還挺像巫婆的。

在我小一剛入學上課的某一天時，老師突然生氣的說：「誰是值日生，怎麼沒有倒垃圾」。這時，我莫名其妙被另外一個同學揪出來，她說是我沒有倒垃圾(我的學號是女生的第一號，她是第二號)。這是歷史性的一刻，因為我這時才知道世界上有個名詞叫「值日生」。由於我的學號是接序在男生最後一個學號的後面，所以，每次如排視力檢查等排隊活動，班上最後一個男生輪完就會輪到我。難怪，當老師問我為什麼沒倒垃圾時，我馬上想起來的是，垃圾好像都是看到男生在倒的。

不知道要倒垃圾的代價

當老師問我為什麼沒有倒垃圾時，我真的一頭霧水。因為我不知道什麼是值日生，也不知道值日生要做什麼事，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我要倒垃圾。因此，在我還沒辦法回答老師之前，她已經用力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就在全班的面前。接著老師責罵我：「你現在上課時間馬上去倒垃圾」。

「垃圾場」到底在哪裡

此時，我跑到教室後面拉著笨重的垃圾桶，走到教室外，也不敢再回頭多問。因為心裡卻疑惑著，學校的「垃圾場」到底在哪裡？我根本不知道學校有垃圾場這種地方。剛入學的這幾天下來，我只知道我的教室、廁所、校門口在那。

我就姑且拉著垃圾桶在走廊上晃，但就是找不到長得像垃圾場的地方。但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如果太晚回教室，可能又會被老師打？所以，當我剛好走到中庭廣場時，看到有個垃圾桶，我就把我的垃圾倒到那個中庭的垃圾桶裡。這時，我還要躲躲藏藏地倒，因為這個中庭垃圾桶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老師正在上課。當時我才八歲，但我卻還知道要躲著以免被她看到。真的是不可思議，這就是人類的「求生本能」吧！

我拿著空的垃圾桶回到教室，老師沒再多說什麼。下課後，我跑去問同學，什麼是「值日生」、什麼時候會輪到「值日生」、「垃圾場」在哪？直到現在，我還記得小學「垃圾場」的位置。畢業後，對於一般教室黑板上右下方會寫的「值日生」這三個字，我會特別注意，且會觀察「號碼」的變化。

新生有認識校園，但為什麼我們班沒有

等我上了小學二年級之後，我的班導師仍是這位老師。但我卻才發現，當年被打的很無辜，真的是「晴天霹靂，迅雷不及掩耳」。因為我竟然看到有好多小學新生的老師，帶著一群小一的新生去認識校園，像可以打電話回家的公共電話亭(這很重要，小學生常會忘了帶課本或彩色筆之類的東西，如果沒帶又會被老師打)、保健室、福利社……，當然還有垃圾場。

天啊！為什麼我小一的時候，老師沒有帶我們去校園巡禮、認識環境。當年我還一度誤以為小學老師都是很老、很兇的。結果看到下屆新生的小學老師，才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年輕的老師。教完我二年級後，老師就退休了。也許吧！她真的是一個很老的資深老鳥老師了，但是否有可能因為這樣，很多本來要做的事情，她都省略了。我只是個手無寸鐵的八歲小學生，在什麼事情都還搞不清楚的狀況下，她就一巴掌打來，也許對於她們那一輩的教師而言，這根本不算什麼。

體貼別人，下手前先想想

經過這事情後，我認識了「值日生」與「垃圾場」這兩個名詞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而是老師的行為。在成長的過程裡，我也會不斷反省自己會不會像老師那樣對待別人。在人家都還不知道的狀況下，就出言傷人或出手打人，且是對個小學生，這真的是很殘忍。因此，我會學著多去體貼別人一點，或是聽對對方要表達些什麼，而不是就……啪！就算不是動手的「啪」，言語的「啪」也是很傷人的。

有了“用處”，老師態度大變

老師早就把打我的這件事忘了。到了二年級，老師知道我媽媽的職業是裁縫衣服，可能是小學生都要寫父母職業的關係。老師突然對我很好，常常拿很多教室的圖畫紙(雖被蟲啃掉邊邊，但還是可以用)，讓我帶回家給媽媽當做衣服記事用的紙。老師還會怕我一次拿會太重，叫我分批帶回家。甚至我放學回到家後，我媽媽常會說你的老師剛剛有來家裡。之後老師退休了，也都會來我家，因為她拿衣服來讓我媽媽車縫免費的，還會要些別人做衣服剩的小碎布回去做別的東西。

我最後一次看到老師，是在我小學高年級的時候，我剛好在廚房裡煮東西。我媽媽開心地說：「你老師來了」。嗚！真不想看到她。我從廚房探頭出來，馬上倒了杯水給老師。老師對我媽媽誇獎我是個懂事的好孩子，我馬上又溜回廚房，因為我始終沒有告訴媽媽說，當年老師因為倒垃圾的事情而打了我一巴掌。唉！我小時候不乖的話，也會被父母修理，但從來沒有人直接朝臉打過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昨晚，我終於跟媽媽說了小學這段不愉快的往事，心裡覺得輕鬆很多。現在小學的求學生態跟二十年已經完全不同了。在當年，甚至是年代比我們久遠的人們，受到不公平或不合理的對待是更多的。但是，儘管時代在變，在還不分青紅皂白之前，最好不要出手太重，逞一時之快，造成的負面影響卻是深遠的。我想我不需要老師的道歉，因為我只要知道，我不要，也不會跟她一樣就好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個我懂。

本文 獻給 至今還保持聯絡的小學摯友－祝”小花”同學。
同班了六年，偶爾放學還會去妳家寫功課，有妳真好。

~~補充說明~~ 2009.6.25 Megi
首先，感謝大家的迴響。本文已在2009-06-22被選為精選文章。原本是把小學發生的事情寫成文章，是因為小時候在學校縱使被老師修理，但也從來不會告訴父母。剛好這位小學老師比較特殊，是在那種情況被修理，但事後媽媽又跟該老師有了微妙的互動。因此，當今日才告訴媽媽真相時，實際讓她驚訝了一下，沉默一了會兒。故有感而發的把這故事寫下來。雖然自己跟媽媽是無話不談的人，但是，遇到不好的事情或人時，可能是怕她擔心，反而不會說出真相。這小學的事情，壓在心頭已20年了，隨著把它給說出來，也會把它給放下。因為沒有秘密了。

瀏覽次數：2705  (優仕網官方精選的Blog文章)

皮** (2009-07-07 21:37:01)

嗚~~沒想到姐姐也有遇到壞老師~~
而且是我二十年來第一次聽妳說~~
我對那位老師還留有一點印象耶~~
怪怪的fu~~
風水輪流轉~~現在的老師反而很”尊敬”學生說~~

hi,皮***
沒錯!! 就是她啦!! 還好我們後來搬家了…..哈哈哈哈!!
透過這往事分享,我的收穫真不少. email就收到許多同學們的經驗回饋.現在時代不同了,還有人把學校教育當作是 ”服務業”來看, 老師是提供服務者, 學生是顧客.這個現象應該是以私立大學或學校為居多 花錢的人才是老大.

Jen** (2009-07-07 08:21:59)
這篇文章也是我小時候的回憶阿~~~嗚嗚嗚…
〈您真的是一位好優秀的女生〉

hi,Jen***

乖!! 乖!! 乖!! 看來, Dino小時候比較堅強, 被老師扁都是沒關係的. ^^!
我們女生還是需要抒發一下心情 . Megi

詹宗** (2009-07-02 19:15:57)
很輕、很舒服的一篇文章，雖然這不是個很愉快的回憶。很期待你能再多寫些文章來讀，這是很殘忍的期待，因為博士班的課業應該非常繁重！

hi,學長~
謝謝你的留言耶~ 真是貼心~放暑假了果然有差 在報告繳出報完後~
突然做什麼事都很有精神耶~ 包括 …..想要寫文章的心情. 還有,看課外閒書的心情~

”” 部落格 飄來的泡泡”””

2009/6/22 17:55
您部落格翁婉茹/MegiWeng’s 心情部落格內的文章
『8歲那年為了倒垃圾，小一老師的一巴掌』，
已在2009-06-22被選為精選文章，期待您持續有好的作品喔~^^

晴晴(2009-06-26 21:59:15)
說起國小的事 , 我至今也仍記得小四時 , 是如何被老師欺負的.印象中 , 有段時間老師老是不在教室 , 一整班都超開心的拼命講話 , 突然 , 老師出現了 , 問剛剛有誰在講話 , 一開始當然不敢承認 , 兩三次之後就皮了 , 頂多罰抄課本而已 ; 誰知道到第三次吧 , 老師就叫講話的到講台前去 , 也忘記那時他跟我說什麼 , 只記得他一腳就往我的屁股踹去 , 我那時很傻眼 , 只敢瞪著他 .
後來再長大一點時 , 有聽同學說 : 那個老師那時好像要結婚了 , 情緒比較不好 , 所以我就比較倒楣被他打ˋˊ
我是在北縣板橋後埔國小就讀的(1984-1989)

hi晴晴
謝謝妳的分享　小學也有那種當老師離開教室時　全班非常快樂的吵鬧  結果老師回來　氣炸　全班一起罰青蛙跳　連班長沒講話的　都一起罰  使得我們乖乖牌的男班長　也哭了….. (很強　當了六年的班長)  那次跳太多下　使得大家後續幾天腿都好痛　但教室又在三樓
因此　腿痛的無法下樓　只好用”滑”的 扶牆走來下
之後　大家學乖了　下次　老師離開教室時　大家就會乖乖靜靜的
註:我們的班長有次哭了　是因為全班吵到他無法可管　所以他在講台上   哭著說….你們不要再講話了. 這時　大家反而鴉雀無聲,　因為班長…哭了.
小學生的生活就是這樣～　　有些好笑　天真　又愛鬧哄哄!!

柳丁 (2009-06-26 21:10:50)
^^~ 我小學不知道遭到多少老師的毒手了~
呵.. 恩..下手前真的要想一下….
任何事情都會過去的,用打並不能找到錯的動機..
以前的老師都很嚴格,動不動就可以打小朋友..
現今時代變遷,打小朋友換老師出事.. 哈~
我三姐在當國小老師,我也常跟她說不要打小朋友..
要學就學..不學的話.. 就放生吧~
現在社會不受教的學生太多了~~
教育一直一直在退步,我覺得好像是太寵太自由的環境~
有時打也是一種好事,但不能不明不白被打~
美姬姐雖然被白白打那巴掌,但卻讓你一直留在心底…
這也是一個回憶 ^^~ 雖然是不好的回憶..但回憶用錢買不到的..
呵.. 過去就留在心底吧.. 回憶那一種美的事情..
現在想想..美姬姐應該也會覺得曾有這麼一段故事.. 也是不錯的回憶 ^^
回憶.. 有好有壞.. 只要留在心底.. 有深刻的過去……
對我來說… 壞的回憶… 好的回憶… 都是值得回味的故事 ^^~
也就像人一樣.. 要把握每個當下… 想做什麼就去做…
每一個當下.. 也正是你自己在創造回憶和故事~ ^^
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被外在的環境壓力束縛著…
這就是一種幸福~~

hi,柳丁
當老師有當老師的辛苦　當學生也有當學生的辛苦
我先生不以為然的跟我說～　他的國小　國中　也都是被老師扁大的
他的老師以扁人出名　家長也非常鼓勵老師幫忙扁小孩　＠＠”
ㄟ…… 但是　不管如何　　一切還是要合理合情啦!
不然　每次看到新聞　有兒童　或是　當兵的人
被體罰到住院　,有後遺症　甚至喪命時　都讓人很心疼

靜** (2009-06-25 18:36:15)

嗯
該怎麼說呢
這篇文章中反映了很多當年小學的問題
至今仍存在著
人們往往是”換了位置就換了腦袋”
活到了夠大的年紀之後
往往會忘記自己年紀小時的狀態
也就是不能將心比心
站在對方的高度看事情
所以造成誤解

你的導師因為忘了自己小時候也有懵懂的時候
以為所有的小一新生都知道值日生的規定
才會誤解你怠職

我小時候也常常被誤解
卻因為反應慢或表達能力不夠
不能替自己辯解
每一次我總告訴自己
千萬不要忘了自己這個時候能力不足的狀態
等到自己長大之後
也千萬不能用草率的態度對待其他像我當時那個年紀的小孩
因為我知道他們像我一樣
不是故意
不是忘記
只是不懂或者不能

再從小學教師的立場看
儘管現今班級人數已從當年的四五十降至約三十
導師仍然很難兼顧每一天每個學生的學習及心理狀態
因為導師沒有足夠的智慧去處理每班總會出現的頑劣及吵鬧的學生
哪裡還有心思注意到其他比較老實但可能心裡也有些委屈的學生呢
這就是為什麼教師們一再希望班級人數降低的原因
這樣他們才有改進教學品質的心力
今日尚且如此
何況當年?

所以我現在對待比我年輕的朋友
我總是提醒我自己
”勿忘初衷”
不要忘了當年的自己是什麼狀態
要站在他們的立場和高度看事情
對我而言是小事
對他們而言卻是極重大的
不要對他們說”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這樣倚老賣老的話
因為不同的時代會產生不同的問題
而必須面對問題的人是他們
不是置身事外的我

啊
好像扯遠了
如果看不懂的話
可以不用理我的啦
哈哈哈

hi,靜**:
果然是小學老師 就是不一樣. 你說的很好 任何事 都應該”勿忘初衷”
但這真的不容易 謝謝你的分享 Megi

小花 (2009-06-24 22:15:34)
原來Megi也曾慘遭蔡老師的毒手…我也是耶…>< 至今還是覺得有必要這樣嗎? 話說那次是要問家裡的地址是”幾鄰”, 但很不巧的..我忘了問..看著同學依著學號一個一個前去跟老師報告… 我小小的心靈很掙扎…要誠實告訴老師我忘了問..還是趕快衝去電話亭打回家問…最後我選了誠實(課本上不都這樣教嗎?)…才在我說出”我忘了問時”臉頰馬上被捏住…另一邊就一個巴掌甩上來了…後來還很委屈的去打電話問…我心想..早知道就衝出來問就好了…沒事多挨那一巴掌….這位老師真的會讓小朋友蒙上陰影…看我跟Megi到現在都還記得那麼清楚就知道了….嗚~~

to 小花

天阿~ >.< 小花~ 沒想到妳也淪陷了

明** (2009-06-23 18:45:16)
我家大女兒曾有過類似的經驗，一開始，我還輕聲細語，低聲下氣的找老師商量，孩子做錯事可以處罰，但可不可以不要賞耳光？不料老師趁班親會的機會，誤導其他小朋友家長，說是被不明理的家長誤會，讓她很受傷，她認真教學，一輩子奉獻教育工作，我卻故意要她領不到退休金，(當時她沒看到我也在坐)希望大家幫忙她一起指責不明事理的家長。我不動聲色的問了一句話，請問在坐的家長朋友有沒有聽小朋友回家哭訴遭甩耳光的事？如果沒有那這個家長真是個王八蛋，非叫她當大家的面跟老師賠不是才可以，如果有，那是不是老師要檢討，並跟小朋友道歉！結果…全班32位小朋友有超過一半以上的小朋友都有同樣的經驗，只是敢怒不敢言，為師者竟可以這樣睜眼說話，結果我反而得到所有家長支持，請出校長，並在眾目癸癸之下，讓老師認錯，道歉。申請提前退休(還是有領退休金啦)我也不是得理不饒人之人，只是這樣的人師，如何作育英才？本來已經鄕有點遺忘這件事了，看了妳的文章，又讓我想起來，未來我女兒也想走教育的路，希望她也能引以為戒。